首页 >  专题  >  2020  >  06  >  走向我们的小康生活  >  决战决胜脱贫攻坚   正文

菇棚里住着研究生 ——武义菇农“游牧”追梦实录(三)

2020-07-01 16:40:17

来源: 金华日报

作者:

  金华新闻客户端4月30日消息 记者 陈丽媛 李聂/文 胡肖飞/摄影 李聂 胡肖飞/摄像  刘任翼/剪辑

  午后的阵风裹着闷热袭来,娄东村以东的百亩“荒地”上,菇棚黑色的太阳网被吹得鼓鼓的。远远望去,像翻腾着一串黑色的浪花。人们很少在黑色和生命之间画等号,但在这里,近20万根菌棒正为春末的最后一波收获而奋力萌芽。

  黄浦江畔,陆家嘴高楼林立。与此形成鲜明对比,在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城乡接合部,一群人怀揣梦想躬身在菇棚里燃烧岁月,周而复始。

  “在嘉定种‘本地菇’的,一半是武义人。”娄东村位于上海市嘉定区,6户武义菇农在村子以东扎寨,平均年龄54岁。23岁的小武(化名)眼下是这里最特别的一个。就读于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的他,因为疫情,正经历长得史无前例的“菇棚团聚”。

  (出于尊重被采访对象的意愿,我们未将小武及其父母的影像呈现在此。图为位于上海嘉定区的一处菇棚和在此劳作的武义菇农,时值周末,孩子们特意来此探亲。)


  半米书桌

  4月27日,下午两点多钟。菇棚内光线昏暗,配上嘈杂的电视机声,令人昏昏欲睡。为了省电,菇农白天不开灯。

  气温攀升,塑料纸和太阳网将菇棚闷得像个大蒸笼。靠路边的一头,“门”(其实是用钢管围成的洞,塑料纸和太阳网放下来就能抵挡风雨)一律敞着,上头春联的颜色依然鲜艳。一路都能听到电视机声,很难判断是哪个棚里传出来的。

  但肯定不是傅法春家。

  走进他家菇棚,左边是灶具、餐具;右边用布帘围着,缝隙间透出一抹白光。帘子是用废弃的广告横幅拼成的,硕大的“抖音”标识非常抢眼。

  “从来没玩过(抖音),也没时间玩。”傅法春几乎不用微信,卖菇还是收现金。每攒够2万元,他就去邮局汇一次。今年钱不好赚,邮局去得少。

  布帘映出半个人影,挺得笔直,半晌不动。正是小武。

  小武小时被寄养在武义新宅镇沿溪村的邻居家,其母阳任秀每月会回趟老家陪几天,留傅法春一人扛起菇棚里的活计。从武义山区老家到嘉定,坐车来回要15个小时,阳任秀一路强忍着烧心反胃。因为晕车的老毛病,她到上海这么多年,一次也没去过市中心。

  “他还没读小学的时候,明明很想我在家陪着他,但从没哭闹过。”阳任秀记得,小武高中时曾倒地铁去过东方明珠塔,路上折腾了两个小时,最后却没登塔,“他说门票太贵,没意思”。后来,小武再也没有去过那里。

  “考大学、考研都是他自己拿主意,我们能帮上什么忙?”傅法春记不清儿子的专业,扭头掀起帘子用方言问里面的人。

  我们这才看到,帘子里那特别的“书房”。六七平方米的空间里,两张床头尾相连,用一张窄桌隔着,上面堆满了日用品。靠近门口的床上架着一张折叠桌,长宽均为半米左右。小武在桌前盘腿而坐,正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网课。头顶上的护眼灯,以及床边的高脚桌,都是阳任秀年前从集镇淘回来的。一眼扫过去,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,到处是摊着、堆着、塞着、挂着的杂物,床铺反而成了最“宽敞”的空间。

  戴着耳机,小武还是敏感地察觉到陌生人的注视,他迅速抓起一旁的枕头挡住脸。

  “小时候讨厌过这里,现在嘛……更多的是感恩……跟爸妈在一起挺好。”他说,爸妈很辛苦……

  “他们在菇棚,我在学校,我们都在努力。”小武说,累的时候,他会想想爸妈。

  天色渐暗,采水菇的时间到了。傅法春狠狠吸了口嘴边的“上海”牌香烟,径直往菇棚深处走去。

  跟花菇相比,上海人更喜欢吃水菇。“只有又白又嫩的水菇才能卖得起价钱,花菇可以早上采,水菇一定要在傍晚采。”阳任秀一一捧起地上密密麻麻的菌棒,麻利地将收获放进篮子。傅法春忙着为菌棒“补水”,期待它们继续努力出菇。

  (出于尊重被采访对象的意愿,我们未将小武及其父母的影像呈现在此。图为位于上海嘉定区的一处菇棚和在此劳作的武义菇农。)

  蹲久了,腰酸了,站一站,夫妻俩不约而同,都望向那被灯光照亮的布帘……


  一块牛肉

  两篮水菇采出来,菇棚已经被夜色吞没。远处的霓虹灯将天空映得发红。

  傅法春家吃饭比邻居们都早。孩子在这里,晚饭总不能拖到八九点钟。很快,一锅猪肉蚕豆汤就烧好了。汤不必出锅,可以捧着饭碗就着汤锅,也可以把汤盛进饭碗里,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吃。不管怎么吃,速度都很快。

  出来不到10分钟,小武又钻进了布帘里。“他比我们累多了。从早到晚都在学习。我去卖菇他没睡,我回笼觉睡醒,他早就在上网课了。”这次见到儿子,傅法春有点心疼,“瘦了,1米75的小伙子,才90几斤。”

  得张罗卖菇了。把收成按照品相分级,放进不同的竹篮。用半透明的塑料纸罩住篮口,拿绳子扎牢,再称重,做记录。菇棚距离蔬菜交易市场约有20公里。傅法春没有像邻居一样买面包车,骑电动三轮车过去至少要30分钟。他常去的市场,交易从午夜零点开始。把装好的菇篮逐一放上车,已是晚上11点多钟,连打个盹都没时间了。

  菇棚四周空旷,有小股冷空气来袭,风直往人身上扑,电动三轮车发动后,穿着羽绒衣都挡不住凉意。这已是这一季卖菇最舒服的时候。

  “本地菇”即将下市。菇农们的篮子轻了,定价主动权也大了,但卖菇依然不轻松。菇农一到市场,批发商龚团结踩上三轮车就迎了上去——“本地菇”正是稀罕货,又白又壮实的水菇尤其抢手。“上海的菇农,武义人占了一半,只可惜疫情之下供货不太稳定。”龚团结没有还价,就要下了傅法春的一篮菇。

  (出于尊重被采访对象的意愿,我们未将小武及其父母的影像呈现在此。图为凌晨在上海青岗蔬菜交易市场卖菇的武义菇农。)

  货走得比平时快,菇农们还是要在市场熬上两三个小时——有的客户口头订了货,却迟迟不来;拿走了货的,款又不及时给。带来的菇篮一个不剩了,傅法春还没有走的意思。他说前一天送货的竹篮要拿回来。“一个篮子十几元,收押金怕影响销量。不收,又丢不起。”

  (一手交钱,一手交菇)

  凌晨3点钟,卖菇的185元钱入袋。跨上三轮车,傅法春没有往菇棚的方向开,而是来到一公里外的另一个菜场。

  他是来买菜的。为什么不在卖菇的市场直接买?“因为这里的牛肉好。”小武晚饭吃得不多,傅法春想给儿子换换口味。挑了肉铺里最大一块牛肉,付了73元。他不知道那是腱子还是里脊,特意向老板打听了烧法,“我们在这里没买过牛肉,更没买过这么贵的菜”。


  “凤凰传奇”

  走出市场的时候,傅法春碰见邻居邹国文来卖菇,便停下来聊了两句。虽然聊的都是菇事,但他们比其他人更热络些。傅法春羡慕邹国文“熬出了头”,后者则心疼前者“正是负担最重的时候”。

  培养儿女出息,是菇农们的共同心愿,在他们眼中,邹国文和傅法春无疑都是成功的。

  傅法春家有研究生,邹国文家也飞出了“金凤凰”。两家的菇棚,相距不到5米。

  邹国文穿得比邻居们讲究,挂着一根晃眼的金链子。“都是女儿买的。衣服、鞋子、保健品都是。”说起女儿梦妮,邹国文拿起手机翻出照片。屏幕上的姑娘长发圆脸,温婉而知性。“她考研前,也是没日没夜地在菇棚里学习。”邹国文说,梦妮6个月大,妻子劳务输出去了海外。后来,夫妻俩又出来种菇。“读书都靠她自己,我们连一次家长会都没去。”言语间似乎有愧疚,但更多的是骄傲,“她是县中考状元,从中学到研究生,学费都是用奖学金交的。”

  女儿每次打来报喜电话,邹国文都在菇棚里。她的中高考分数、考研成绩、名次,他都能脱口而出,他更忘不了梦妮在菇棚里备考的日子。

  “她定的闹钟,5分钟响一次。看书、做题,晚上几乎不睡觉。”那是邹国文第一次知道,女儿原来这么拼。

  梦妮获得了上海财大读研资格。送女儿去报到那天,邹国文夫妻难得在上海进了城:“学校里对我们很尊重,在上海这么多年,那是我最高兴的一天。”

  梦妮第一份工作在陆家嘴。邹国文没去过,听买菇的人说,那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。现在,梦妮供职于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研发中心,在大都市有了安身之所。邹国文和妻子决定,再种最后一季菇,明年去女儿的新房过年。

  (图为邹国文夫妇,他们是在上海勤劳打拼的武义菇农羡慕的对象。)

  举起手中的菇篮,邹国文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:“要感谢它们啊,不然孩子怎么能飞出山沟沟。”

  天快亮了,菇棚的轮廓渐渐清晰,簇拥着它们的“一年蓬”野草正迎着晨风绽放。白色的花瓣、金黄的花心,花虽娇小,生命力和适应性却强大,就连窄窄的菇棚缝隙里,都能开出一片花海——就像那些努力打拼的菇农和他们的下一代。

更多资讯请关注金彩云


版权和免责申明

凡注有"金华新闻网"或电头为"金华新闻网"的稿件,均为金华新闻网独家版权所有,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;授权转载必须注明来源为"金华新闻网",并保留"金华新闻网"的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