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动听金华】⑤　我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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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编的话：

　我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

　　作 者：浦宁  朗读者：潘刘蕾

　　这次，我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，可她已经永远听不见了。
　　傅香珍是报社铁杆读者三水的妻子，小小的个子、秀气的脸庞，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。    

　　我和三水素昧平生。在我还不是报社一员的时候，有一次，我和他一起参加双龙的一个会议。 当时，他是金华联运公司的笔杆子，虽没当什么官，但在圈子里很有影响。
　　当天，会上说了什么，我已经记不清。只记得刚走出校园的我，在会上不知天高地厚地发了言。

　　三水记住了我。
　　报社招考的消息，是三水打电话告诉我的。我和三水的忘年交，就这样生根了。

　　我在这座城市，没有亲戚。三水写杂文，嬉笑怒骂，文笔老辣，说话非常风趣。每年春节，我都会上门去看三水。

　　三水家住在四楼，每上一层，都得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，没有路灯， 我胆子小，怕黑。三水和傅香珍就会在估摸着差不多我要到的时间，把家门口的路灯打开，两个人守在走廊，探头向楼下喊话，为我壮胆。
　　三水很能说，金华逸事、闲情偶寄，信手拈来。傅香珍一起坐在客厅，瘦瘦小小的，头上扎着发夹，眉清目秀。她很少插话，大多数时间，都在静静地听我们海阔神聊。听到高兴处，和我们一起笑；听到气愤不平处，和我们一起感慨。畅谈间隙，她问得最多的，是烧面条还是鸡蛋？面前的瓜子、点心、水果，她不停地劝你吃这个吃那个……
　　三水走得很突然。

　　我写了回忆文章《清香三炷忆三水》，见报当天，我拿着报纸到三水家看傅香珍。房间里静得只听见钟摆的嘀答声。傅香珍一个人蜷缩在床的角落，无助得就像一个孩子。我给她念清香中的三水，她一开始还强忍着，没多久就抱着我号啕大哭。
　　三水、傅香珍没有自己的孩子。
　　三水一直是家的中心，三水不在了，傅香珍就像鱼儿离开了水，白云失去了天空。
　　傅香珍住进了养老院。不管工作再忙，我坚持每年两次，重阳节、春节，到养老院看她。刚开始，我一个人去；结婚了，和先生一起去。
　　我们会聊很多话题，天气、衣服、饮食，但从不聊三水。三水住在她的心里，谁也拿不走。
　　有孩子后，有一次带儿子去看她。临走时，她硬塞给儿子一个红包。从此以后，我再也不敢带儿子去了。
　　三水在的时候，傅香珍就像三水的影子。我从没问过她的名字，每次都叫她赵师母。赵是三水的姓。
　　这个名字从三水家中，一直叫到养老院。每次到寝室，她不在，我就比划着她的模样，到处打听“赵师母”。因为实在过于瘦小、秀气的标签，每次都很顺利找到。不是在食堂，就是在去食堂的路上。傅香珍爱安静，不爱串门，在养老院，几乎雷打不动，寝室、食堂两点一线。
　　有一年春节前去看她，她一会儿说这个，一会儿说那个，儿女们都陆续来养老院接回家过年了。看得出来，她也很想回家。三水、傅香珍有一个养女，我问女儿、孙子来看你了吗？她点点头。
　　我和先生商量着想把傅香珍接到我家过年。在征求管护员意见时，她明确反对：“年纪太大了，万一出意外，你们担不起。”
　　傅香珍依然没能回家过年。

　　这之后，每年的春节，我都会在合家欢乐的笑声中，在喜庆璀璨的烟花中，想起傅香珍。不知她有没有回家，有没有在这良宵佳节共享天伦？
　　今年重阳节，因为工作忙，比原定的时间推迟了，儿子在家一个劲催我们。每天放学回家，都要惦记：“养老院去了吗？老人看了吗？”
　　终于挤出时间。当天，天气很好，阳光照亮养老院门口的五彩拱门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。
　　正好是吃饭时间，熟门熟路走进寝室，刚放下牛奶、水果等，感觉不对劲。原本都傅香珍一个人住，怎么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床铺？

　　再次比划着傅香珍的模样，到处打听“赵师母”，这次却再也没有这么幸运。

　　傅香珍走了，永远地走了。
　　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。
　　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？之前不是再三叮嘱，有什么事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。记得当初傅香珍笑眯眯地说：“你忙，不给你打电话。”
　　我生气了，非得逼傅香珍答应打电话才罢休。
　　最终，傅香珍还是没有打电话。
　　在医院，有人陪吗？想我了吗？和医生说起三水了吗？
　　走出养老院，我神情恍惚。我记不清最后一次见面时，傅香珍说了什么？我只记得傅香珍一如温润的笑脸，一如坚持送我到门口。
　　这次，没人送我了。

　　这次，我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，傅香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