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“动听金华”战“疫”特别策划】⑳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

　　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

作者：胡海燕  

朗读者：求慜玥

　　亲爱的老公：

　　你还好吗？

　　今天正月初四，天色仍有些阴晴不定。低沉的天空，乌云密布，将雨未雨的样子。阴冷的天气令人不快，如同我们正在面对的这场疫情。

　　好久不见！老公。从去年年底到现在，中间夹着除夕，那么可以说两年了。这段时间你一直奋战在一线，争夺分秒与疫情斗争。我在担忧和等待中与你一起度过这些分分秒秒。你总说时间不够用，不够用哪。你每天凌晨回来清晨出门，中间睡上三两小时，成了一个追赶时间的人。那盏为你而留的灯，亮彻一个又一个黑夜。而对我来说，时间多么漫长呀。我多么希望可以拉它一把，让它走得快一些，再快一些。我一直在等待，等待雾消云散，等待春暖花开，等待你早点回家。

　　去年除夕，你答应和我们一起过的。我们说好一起回老家，回到母亲身边，好好地陪她过个年。可在除夕之前你就成了一个不着家的人。除夕那天，我和女儿等你到中午，知道你走不了，就打点简单的行李回老家去。母亲没见到你，一个劲儿地催我打电话。我不愿意。每回打你电话，都是劈头盖脸一句：“哎呀，太忙了！你等一下！”电话未挂断，你已经和他人开始讲工作。我的等待也没了下文。这些年，我已经被数不清的“拒绝”给无情地打败了。母亲无奈，只能自己打电话给你。她犹犹豫豫的，带着一丝难为情。我知道她一定也是和我一样常常“惨”遭拒绝。我们都变得小心翼翼，每回电话都要关注“风向”，讲究“时辰”。

　　连续几个电话，你都没接。母亲不敢再打，只是连着一阵唉声叹气。许久之后，你回了电话，语气急速，恨不能一口气说完：“回不了！回不了！不要打电话了！没时间！没时间！”我们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，备受打击，不再说话。

　　我不知母亲心中想法，只能安慰她。我说，灾难面前，你是医生，是战士，必须冲锋在前，迎难而上。母亲一贯通情达理，应该能明白你的一番苦心。想当初，她对我说：“我同意你们的婚事，因为他是医生，至少可以保障你的身体健康。而且他对病人有责任心，值得托付！”其实早在我们认识之前，她已经多方面考察过你了，甚至偷偷找你看过病。她觉得，既然你可以成为病人的依靠，就能更好地成为我的依靠。可是，这么多年过去，许多事情你都缺席，单单过年，说不清缺席过多少。最近这次，也是你连续在医院值班的第三个除夕。就这些而言，我不知母亲是否心有怨气。她要求的实在不多。

　　我也怨过你。当我需要你时，你总不在。那天，我坐在门诊室外等你。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拍拍我的肩膀说：“没事，有我呢！”我觉得，只要你陪着，很多事情就没那么可怕了。我看着病人一个个地进去，又一个个地出来，看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，却始终等不到你。我突然感觉一阵孤独包笼过来，原本脆弱的心被击打得面目全非。我觉得自己和那个挂号看儿子的老父亲多么相似，我们都成了等待召见的人。在我们之间，仿佛隔着一扇厚重的门，如何也跨不过去。我在门外等你，你在门里看病人。后来，我只能一个人办完住院手续。碰见熟人送过来一声关怀：“勇哥怎么不陪你来？”我回一句：“他忙！”心里头涌上许多委屈。住院期间，又赶上你出差。中饭时，我叫了外卖，一只手打着点滴，另一只手笨拙地吃，不争气的眼泪落入饭里。而父亲来找你，在你办公桌前坐了一上午，你也没能匀出时间和他说一句话。女儿都17岁了，你承诺给她的一场“三口之旅”也没有兑现。那么多我们需要你的时刻，有一群其他人也同样需要你。他们似乎和我们展开一场拉力赛。我们拉扯你，争夺你，把你的头扭向我们这边听我们说话。而你，分身乏术，只把一门心思集中在繁重的工作上。我们唯有让步。我们已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。

　　接连几天，母亲备了好多菜，等待你回来吃一顿饭。你看着我们团聚，说：“好想吃妈妈做的饭！”可你一直没来。这些天，母亲特别关心新闻，四处打听消息，时刻关注疫情变化。她的心情随着听来的消息起起伏伏。后来，终于对我说：“我理解他。”

　　昨天晚上，雨打屋檐，滴答作响，一声一声仿佛落在心坎上。我之前喜欢雨夜，觉得天空下的是雨，我们享受的是诗意。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是大自然在歌唱。可现在怎么也轻松不起来。我多么希望这场雨之后，阳光万里，驱散所有阴霾。你发来信息说形势严峻，让我们保护好自己。我们深居而简出，确实可以保护好自己。而你呢，天天和病人打着最直接的交道？我们好担心。

　　有朋友发来你们的工作照。我不知道从哪儿来，也许是随手而拍。你们频繁地出现在最重要最危险的地方，留下身影不足为奇。照片中，你们全副武装站在风雨里，神色凛然，俨然一列战士迎接一场随时拉开的战役。我一眼认出了你，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，而是那不合时宜的皱纹和白发。这大概是我见过你的最安静的工作照了。换了平时，你总是没完没了地接电话，没日没夜地加班，几年下来，两鬓苍苍，头发差不多全白了。有一次上街，碰见一人说：“你真幸福，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！”而后，便是不知所以的尴尬。我一肚子心酸。都道“岁月催人老”，竟是最催医生老。可有那么多时候，那么多人不理解你们，对你们有了不该有的言辞和动作。我常常替你们打抱不平，义愤填膺，恨不能冲上前去一辩雌雄。可你总说：“算了，天总有晴朗的时候。”转个身，便前嫌全弃，投入到下一个“战场”。这些年，我记不清你们吞下多少委屈，更记不清奉献多少。而作为你最亲近的人，一位普通医生的家属，在这样隐忍与奉献中，我慢慢了解“医者仁心”的真谛。我曾经不理解你和你的同事们常常舍弃小家温暖，义无反顾。而这次，似乎全明白了，没有小家的成全，哪有大家的安宁。看着你们站在风雨中的样子，突然觉得好帅，敬意由衷升起。因为你们是一群逆流而上的人，是所有人的守护神。

　　天气预报说，明天天晴。天晴了，一切都会好起来了。而我只希望天晴之后你可以早点回家，所有医护人员可以早点回家。

　　等待你回家的妻子（胡海燕）

　　2020年1月2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