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动听金华100】君思我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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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思我兮

作者：周玥   朗读者：武金萍

　　在光南没有出现之前，我只是一台陈旧的斯坦威钢琴。我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很久，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静静地沉睡下去，直到有一天，光南的父母花高价从我的美国老板手里买下了我，我的命运从此改变。

　　我被搬上了大货车，我穿过狭窄的北京胡同，挤过同样狭窄曲折的楼道，来到了光南家。我看到一个十七岁的男孩，他粗壮高大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，他正渴望地看着我。

　　十七岁的年纪其实是不适合学钢琴的，手指早僵了，但光南很勤奋，他笨拙地按压我的身体，然后冒出一个个不太好听的音符，它们勉强地拼凑成一曲莫扎特的《G大调小奏鸣曲》。

　　1957年夏天，我听到，101中学的广播里播放着北京音乐刊物《圆明园歌声》收录的两首新歌，《懒惰的杜尼亚》和佚名《圆舞曲》，优美的旋律环绕了整个校园。那天，光南很高兴，他把一张张手稿摊在我的身上，开怀大笑。

　　我好像有些喜欢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了。他腼腆，怕羞，不喜张扬，他更孩子气地想用打哑谜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。光南去了附中学习，很快，他从一个业余的学生变成了音乐天才。对，我承认他是天才，他创作小提琴独奏曲《瑞丽江边》的时候，专注的模样简直让我着迷，我化作一阵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。

　　光南给了我新的生命，或者说，遇见光南，我的生命才真正开始。我们高山流水琴瑟和鸣，我们在无数个平淡的日子里交流碰撞，我们契合的灵魂紧紧地交织在一起。我以为，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，除了我，还有谁能理解光南和他的音乐呢？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家里来了一个叫如丁的女人，她很美，他们相爱了。如丁像钟子期理解俞伯牙一般，走进了光南的心里。说实话，我羡慕她，我只是一台钢琴，我不能拥抱光南，不能亲吻光南，我只能化作一个个音符化作一阵风来陪伴他。

　　光南和如丁结婚了，我也一起来到了他们的新房。我记得新婚第一年，如丁过生日，光南写了一首《打起手鼓唱起歌》送她作生日礼物。当他用指尖触碰我的时候，我仿佛看到了新疆大草原上的牛羊……

　　我和光南终日终日地缠绵在一起。我们一起创作了《祝酒歌》《多情的土地》《吐鲁番的葡萄熟了》……他已经是一个时代歌手了，人们都尊敬他为音乐家。有一天夜里，光南趴在我身上谱曲睡着了，他做了一个梦，梦里有一片金黄色的田野，朴实的农夫在辛勤耕作，娃儿骑在牛背上嬉笑。那是一个叫源东东叶的村庄，是光南的家乡，他曾在那里度过一段美好的童年。于是，他把对那片深情土地的思念和爱，写进了歌里，它汇成一曲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送上了“嫦娥一号”，唱响了宇宙。

　　1990年的冬天才刚刚过去，我和光南夜以继日筹备的歌剧《屈原》，终于以音乐会清唱形式问世。这部酝酿了半生作品是光南最大的梦想，他为之都瘦了一大圈，令我分外心疼。

　　我记得那年的春天来得有些快，光南仍为完善他的歌剧而忙碌着，傍晚，我们一起陪着蕾蕾练习《屈原》中的一段插曲《离别之歌》，突然，他脸色骤变，倒在了我身上。

　　光南再没站起来。这首歌成了我们的离别之曲，他就这样留下我和1300多份创作手稿坐在春天的尽头里哭泣。我想，他是回到我们相遇的地方了。

　　现在，我回家了。如丁把我们一起带回了你的家乡，原来金华就是你一直深爱的土地。我也该睡了，我也要睡了，我要去梦里找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