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动听金华104】母亲的鼾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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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母亲的鼾声

　　作者：朱劲涛  朗读者：陈媚婵　

　　母亲的鼾声一直是我夜晚难忘的回忆。如同一辆老爷车，首先是引擎打不着火的“咔咔”声，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、类似排气管的声效，她的鼾声大约如此。有时动静之大，连她自己也会从睡梦中惊醒——“刚才是什么声音？”这鼾声陪伴我度过了数不清的翻来覆去的夜晚。

　　近年来，忙着工作、成家，我在父母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。偶尔回家小住，发觉母亲的鼾声不如从前激烈，有时整夜也听不到隔壁的动静。当我们问起缘故，她轻描淡写地解释，“年纪大了，睡不好”。

　　前几日，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，那头传来的是她颤颤巍巍的声音，“医生说有中风的前兆，要我马上住院检查”。我的焦虑随着汽车车速表的指针快速上升。当我在医院见到母亲时，她正在询问病情。在医生面前，她紧张得像个孩子，我快步走到她身后，替她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一叠检查单。母亲这才注意到我来了，赶忙轻巧地说：“嗨！就当做一次体检了。”而我却轻易地从她轻松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焦虑。

　　医院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。做完一天的检查，母亲很是疲惫，早早卧床休息。我躺在母亲身边，跳入脑海的是近年来她偶然和我提起过的、却被我认为是无伤大雅的“小毛病”——失眠、血压升高、手臂麻木、视网膜脱落……现在，这些“小毛病”跳起来狠狠地指责我之前的视而不见，重重地敲打我紧绷的神经。病房里很安静，母亲的鼾声一整夜都没响起。

　　江南春夏之交时的天气总是格外好，阳光早早地透过窗户照进病房。“检查结果出来了，情况是好的。”医生的话让母亲从焦虑的枷锁中解脱出来，如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，她僵硬的五官瞬间舒展。我真切地觉得，“虚惊一场”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词语。

　　“妈妈，现在可以放心了！”

　　“我不担心中风，我担心成为你们的累赘。”

　　我瞬间明白了她之前的种种焦虑的原因。母亲不会写诗，但“母亲”两个字便是一首让人热泪盈眶的诗。

　　父母的年纪不算大，因此对于他们的身体状况，我一向有着盲目的自信。但母亲化验单中上上下下的箭头严肃地警告我，她已经不再年轻。母亲和同病房的病友们聊得很愉快，他们年纪相仿，病情有轻有重，而在病房里跑前跑后张罗的，也都是与我年纪相当的同龄人。近年来，“生老病死”四个字在我们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而真切。不管是否愿意，父母辈们正走在慢慢变老的路上。

　　医院的夜幕准时降临，病房的夜晚依旧安静。突然，熟悉的鼾声响起了，这旋律成为一种安慰，它大声地提醒着我，母亲今晚能睡个好觉，而我多希望这美妙的声音能一直在今后的每个夜晚准时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