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“动听金华”春节特别策划“留金岁月”338】年货

等到大雪一过，小镇上的商畈们便活泛起来。一年里头，除却农历四月初八和十月半两次物资交流会，商业气息最浓的当属置办年货了。

　　外公家的糕饼店和大姨家的水果摊，是我在寒假里最爱串门的地方，显而易见，都与食有关。母亲的小卖部在萧瑟的冬天也萧瑟，而我打小对“热乎”的人事有着依赖感，所以外公家的小巷和菜市场成为我“热乎”的场所。每次路过下街头，等良会喊我去他的茶馆店玩耍，炉子上恍惚的雾气迷离着我整个童年，直到午后的暖阳薄薄升起，我才循着自己矮小的影子，走向外公家，走向大姨的水果摊。

　　水果摊是大姨的名字：信春水果店。隐隐之中的浪漫诗意，是从外公的伊姓、大姨的信春朦胧产生的。相信春天，多美好的人生箴言，外公不识字，却懂得生活的苦和甜，所以几个子女的名字富有诗意。到了年末，水果摊不单卖水果，还有糖果、礼盒、饮料、牛奶和饼干之类，比母亲小卖部的零食更令人眼馋，是总爱去大姨摊位的原始目的。大姨父看破不说破，看见我的第一句话：想吃什么自己拿！

　　而在“白食”的同时，自小也练就了“报恩”。我和比我小一岁的表妹专卖糖果，一来是好计算，除了大白兔奶糖要贵些，其它各类糖果统一价；二来我和表妹善于推销，归功于我们爱“食”，知道什么糖果什么味。时常一天卖下来，口袋里积攒了各类糖纸，晚上回家折成小花朵，到母亲缝纫机的小抽屉里找出各种颜色的线，串成魔法似的糖花，挂在窗户上，阳光照进来，五光十色，朴素的美学就是这么来的。

　　老街上的年货基本以家电、五金、服装和生活用品为主，菜市场周边则是美食的天堂。引车卖浆，当我学到这个成语时，最先想到的便是大姨家的水果摊，摊位搭在二轮手推车上，箱子上搁摆竹筛子，大姨有项绝活，能把苹果、橘子、桃子等沿着竹筛堆成圆塔，摆在最上面的几个以傲人的姿态展现着自己水灵灵的美，令过往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，多买几个。和表妹无聊的时候，我们会做一个很傻的游戏，一人分一边数数，因这些不可思议的奇数、偶数而欣喜，长大后才恍然大悟，儿时对莫名事物的狂热，都是出于笨拙的原故。

我的童年是糖果的世界

是长不大的好奇心住在里面

是一颗颗掉在地上的糕点屑

蚂蚁说：你怎么总爱和我抢吃的

　　挨着大姨家水果摊的黑皮炒货店，我像守着外公家的大铁锅一样能守上一整天。豇豆糖，有甜有咸，咸的细细长长，脆而香，因长得像豇豆而得名；甜的宽宽扁扁，外面裹一层白糖霜，仿佛能融化所有的烦恼。水果摊不忙时，我和流着鼻涕的表妹像两只呆鹅看着黑皮起油锅，娴熟的手法切面团，真羡慕笊篱在油锅里滋啦滋啦欢唱。炸完豇豆糖后的铁锅仍旧忙碌，伴着大铁铲炒瓜子、炒花生、炒糖板栗，黑皮摸着他的大胡子憨笑，给我们抓上一把，从未从他黝黑的肤色里看到一丝疲倦。那时的天空和云朵都很慢，恰似我和表妹的笨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