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双溪]清代兰溪诗僧超凡

兰溪南门外有一座千年古寺，它就是建于五代后汉乾祐元年（948）的保宁教院。光绪《兰溪县志》卷三寺观记载：“保宁教院，在南门外廻龙桥，旧名保安，今保安埠以此得名。（前志）名广长庵，云朱楠同子惟恺重建。”保宁教院旧名保安寺，历代兴废不一，明初东阁大学士吴沉写过保宁教院的诗。旧县志上说朱楠、朱惟恺父子重建该寺，大约在明清时期，改名叫广长庵，后仍称保宁教院。

但凡佛教场所，名称从寺、院降格为庵，想必经历了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。然而，清初的广长庵却佛光重现，名振方外，原因是庵中有一位诗书画卓异的超凡和尚。《光绪兰溪县志》卷五方外记载：“超凡，字铎夫，号雪堂，善诗能文。住持广长庵，即保宁古寺，山门焕然一新，所著有《语录》数卷。”清李放《画家知希录》中说：“超凡，号雪堂，本海宁查氏子，兰溪广长庵僧，善画。”得知超凡原籍海宁，俗姓查，但他的生卒年月及出家因缘都无从知晓。

《光绪兰溪县志》述及超凡著有佛学方面的著作《语录》数卷，实际上，超凡善诗能文，有《芝厓诗集》二卷传世。这诗集首页题“墨池释超凡铎夫著、明招嗣法门人明訢编”。诗集前面有两篇序文，第一篇是富春张云鹏写的序，他是这样写的：“芝厓学佛能诗亦工画，卓锡于金华瀫水，然揶瓢盛月，布衲穿云，时往来名山大泽，无所踪迹。”超凡能诗工画，经常云游名山大川。张云鹏从没有与超凡见过面，只是他的侄子张凌千与超凡交往，超凡委托张凌千请张云鹏写序，张云鹏以不信佛又不擅长诗为由推辞了。不料，两年后，超凡坐化往西，张云鹏知悉后唏嘘不已。超凡去世后，他的门徒又蘖继承他的衣钵，整理超凡遗存的诗作，准备刻版印行。又蘖郑重地请张云鹏写序，这次，张云鹏不再推却，“予快芝厓笔墨妙于生前，而嘉其徒传于死后，乃执笔而为序”。在序文末段，他满怀深情地写道：“纸上丹青或存或亡，皆不可知。而心发于声，兴托于物，尚赖斯集之流播人间，则无有语言文字者，又何尝不因语言文字以不朽哉。投笔而起，临风一叹。”序文的时间落款是“雍正元年癸卯重九后二日”，即清雍正元年（1723）九月十一日。

第二篇是“芝崖诗集题辞”，是东阳人王崇炳（1653—1739年）写的。《光绪兰溪县志》卷五流寓记载：“王崇炳，字虎文，号鹤潭，东阳人。曾从毛奇龄（1623—1716年）游，负才名为士林所推重。”康熙年间，王崇炳应唐骧（1645—1706年）的聘请，来到兰溪，在唐的古槤书屋（明胡应麟二酉山房旧址）开馆课徒，教授唐骧的几个儿子。他在兰溪坐馆期间，与超凡结为好友，但两人交往从不涉及佛学，只是诗文唱和。他说：“予与雪师往还颇久，齿牙唇吻间未尝黏着禅字。”他对超凡的诗作做了这样一番评论：“淡归老人曰：僧诗不可有僧气，诗僧不可无僧气。”淡归老人即明末进士江西金溪人王化澄，清军攻陷桂林的时候，他祝发为僧，世称“淡归大师”。王崇炳认为洪觉范（1071—1128年）的“诗有僧气”，善权的“诗无僧气”。洪觉范，宋代新昌人，诗僧，著有《五灯会元》等。善权，俗姓高，南宋江西派诗人，与洪觉范等有唱和。王崇炳又说：“至诗僧之有僧气，则禅月大师也。”他对唐代兰溪人贯休（832—912年）推崇备至，认为超凡的作品承接了贯休的诗钵。与他观点相同的还有汪启淑，生活时代晚于王崇炳的安徽歙县人汪启淑（1728—1799年）寓居兰溪，他写的一首诗中称赞超凡：“方外能诗数雪堂，贯休一瓣有余香。”

《光绪兰溪县志》记载，超凡“临摹晋唐宋名帖，具得其笔法。又善画梅，为人谦温，风雅之士皆爱敬之。”汪启淑也写诗纪念他：

保宁古院枕江滨，

况有松门钥俗尘。

一自雪堂蝉蜕去，

吟风嘲月更何人。

诗末附注：“雪堂，释超凡，能诗画，曾开堂于其中。”那时候的人们都很喜欢超凡所创作的书画，不知道这些书画作品有没有流传下来？

张云鹏为超凡诗集写序的时间是清雍正元年（1723）九月十一日，这时候，超凡已去世两年，可以推算出超凡的卒年大致是清康熙六十年（1721）。王崇炳写题辞署“东阳八十二叟”，他享年86岁，雍正十三年（1735），他正82岁。王崇炳与超凡不但志趣相近，而且年龄相仿，在超凡去世15年之后，王崇炳依然作文怀念他的故友。现在可知，《芝厓诗集》的刻版时间不会早于雍正十三年（1735），很可能是乾隆年间的版本。汪启淑提到超凡“刻有集，予曾为之序” 。他说他为这本诗集写过序，但这序在诗集中未出现，或许存有另外一个版本。

清代，除了超凡，兰溪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影响有作品流传的诗僧。《光绪兰溪县志》卷五“方外”一共就记载了清代两位僧人，一位超凡，还有一位武僧崇春。汪启淑说：“近日僧雛半哑羊”，居然一语成谶。

如今，广长庵、廻龙桥、保安埠成为历史地名。沧桑变幻，不给世人留有太多的遐想，色色空空，稍纵即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