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3-17 06:30:04
来源: 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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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胡海燕
诵读:皋海波
它几乎算不得一座村庄。太小了,十来户人家,又丢进大盘山深处,就如滴水落进大海,了无痕迹,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。只是,门口经过的公路出卖了它,让它呈现于过往行人眼前。当我们在茫茫丛林中穿行许久,误以为树的远处还是树,山的前面仍是山,却是突然地,瞥见公路边落着几座红瓦房。不由感叹一声:尚有人家呢。但也只是感叹一声的功夫,它便被丢在身后了,就像车窗外倏然闪过的油桐花。
我无法细述油桐花的美,只是喜欢极了它。一朵一朵看似是素净的米白,透着温婉之气,即便有着暗红的花蕊以及喇叭状的花形,仍不能打破与生俱来的静气。一树一树看时,又是活泼泼的,闹腾腾的。它们一门心思地开花,开得那般心无旁骛,新叶亦只能姗姗来迟,待到花将尽时才于花簇边缘撑开黄绿的小身影。时间到了谷雨节气,山中桐花万里,仿佛一朵又一朵体态优雅的云在漫步。
谷雨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,除却油桐花,山间处处都是蓬勃的生命。这样的时候去看山,不管以何种方式切入都不会唐突。新绿真是好看,娇嫩的、崭新的,这儿一丛那儿一簇,是大自然清新的眼。花儿怎么也开不尽,一茬接着一茬开,开到谷雨,已是芍药、鸢尾、紫藤、杜鹃、泡桐、金樱子的好时节。接下来,我喜欢的苦楝花要开了。民间向有“苦楝花开,告别春天”的说法,也意味着时间已然来到春天的末梢,再开过一味花就要和夏天相见了。仿佛,时间就是和一味花告别,和另一味花相见,时间的到来与消逝,亦就在这满山的花开花落之间。如果说绿叶和繁花是大山的春日表情,那么也是这个坐落于大山深处的小极了的村落的表情。
我对这个小极了的村落充满好奇。人类素来是群居动物,喜欢人多,喜欢热闹,一个村若要有一个村的体面,大概首先得人多,屋子多、良田多,要有规模才有排场和底气。而它却似故意要躲,躲开人群,躲开世俗的规律,躲进深山老林。我猜测,在久远的从前这里大概只有一户人家,像一粒种子落进深山,种子生根发芽,开花结果,速度却迟缓,许多年过去,亦是不能繁衍成泱泱大村。
靠近村口的几户搬走了,三两泥墙屋颓废着,塌了大半的屋顶岌岌可危,椽子张牙舞爪地挂着,面目全非。主人家顺其自然的态度让它成为被遗弃之物,再也无人问津。无人居住的屋子老得飞快,大概再过几个时日就全塌了,也许不会,有时,颓废的事物反而长久。只是,它也应有过辉煌的岁月。从前,屋顶有屋顶的样子,庭院有庭院的样子,泥墙和门板各司其职,为一个家遮风挡雨,而屋檐下的日子酸甜苦辣咸,五味俱全。只是,时间让过去的过去,让消逝的消逝,又让存在和消逝同样理所当然,即便村口的屋子颓废成如此,边上人家的生活仍旧秩序井然,橘红色的琉璃瓦仿佛是新换的,在绿泱泱的春山中十分惹眼。
竹林边的百年枳椇树在这个春天没有醒来,空举着光秃秃的枝干,可能下一个春天会再次醒来,可能再也不会。生命的来去存在必然,也有诸多偶然性。几百岁的香樟裸露着庞大的根系,像青色的大爪牢牢抓住身下的土地,根脉在黑色的土壤中风生水起,伸向空中的枝丫一半枯死,一半正在换上最嫩的叶子,生与死就这样在同一个生命上尽情演绎。路边倒着一块牌子,上面写有“龙潭口”。这大概就是小村落的名字,渺小的身躯配上一个霸气的名字,隐隐含有一层捉摸不透的神秘,却不知上游是否真有一口龙潭。
朋友说:这村子真好,像世外桃源。她对眼前的村落给出了最高级的赞美,这赞美是她从书中学到的。我们虽没见过世外桃源的真实模样,却是一千个读者一千种理解,自从读了《桃花源记》,它便活在了我们心中,遇到表达不了的赞美就说这就是世外桃源。这时,意象的世外桃源终于活成了具象的世外桃源。我甚至有一点儿感激这几座普通的房子,感激房前长满蔬菜的土地,也感激绕着房屋淙淙作响的龙潭水,以及满满当当包围了村落的竹笋、鲜花和绿叶,这些普普通通却又实实在在的事物,让一个小极了的村落也有了自己的精神内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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