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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双溪]​兰溪杨梅冠“浙”里

2025-05-10 06:43:01

来源: 无

作者: 潘江涛

去年此时,应某内刊之约,码过一篇《“浙”里杨梅最甜美》的史话。回头想想,人间五月水果熟,兰溪杨梅冠“浙”里。

图片:兰溪市融媒体中心

杨梅,乃中国土著,古称机子。至于名称由来,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说它“形如水杨子,而味似梅,故以名之”。

杨梅的雅名,则由文人墨客赋予。南宋诗人陆游称之为“骊珠”:“未爱满盘堆火齐,先惊探颔得骊珠。”明代名臣徐阶称之为“龙睛”:“摘来鹤顶红犹湿,剜破龙睛血未干。”此外,还有金丹、日精、珠红、圣僧、树梅、杨家果等,不一而足。

杨梅、荔枝和葡萄,皆为我国古代的果中珍品,本无分轩轾,但诗人笔下多有偏爱,甚至拿荔枝开涮,何尝不是躺着中枪?

平可正赞曰:“味胜河溯葡萄重,色比泸南荔枝深。”苏东坡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,但尝过江南杨梅之后,似乎忘了先前的赞美之语:“闽广荔枝,西凉葡萄,未若吴越杨梅。”明代徐阶说得更直白:“若使太真知此味,荔枝焉得到长安。”

人心喜好攀比,不独今日家常便饭,原来古已有之。杨梅与荔枝、葡萄以鲜为美,种类不同,口感亦各异,又何必较劲呢?想来,还是知堂老人来得明智:“一定要说杨梅比得过荔枝,那也未必。”

诗以言志,诗即生活。“我爱果鲜/最是那陈年的回忆里/一片童真的情怀。”这首现代诗所吟咏的,不一定是杨梅,但在唐诗宋词的密林里,从“玉肌半醉红生粟,墨晕微深染紫裳”,到“醉里自矜豪气在,欲乘风露摘千株”,再到“众口便道甜似蜜,宁知奇处是微酸”,多少文人墨客钟情于杨梅,写下一行行千古名句。

杨梅滋味,层次丰富,最宜评“品”——没有十分成熟是酸中带甜,成熟了便甜得纯粹。而这甜味,不会使人讨厌,不但爱吃甜味的人尝了一下舍不得丢掉,就连不爱吃甜味的人也会被它吸引住,越尝越爱吃。杨梅的甜,是甜中带酸,而这酸味,须待吃足了杨梅以后,再吃别的东西的时候,我们才能感觉得到。

婺城丹溪公园与武义江仅一堤之隔,园内藏着一片比山塘略大的水面,因形似弯月,俗称月亮湾。

堤岸植有十来棵碗口粗的杨梅树,晨昏散步,途经树旁,就会想起那些或长或短的古诗词,继而咽了咽口水。因为杨梅的滋味,其实无须触觉,一句话,一瞥眼,都能让人口齿生津……

杨梅树喜湿耐阴,雌雄异株。春日暖阳下,雄树繁花点点,红艳夺目;夏初凉风吹,雌树丹实离离,斑斓可爱。之江大地有山有水,既是鱼米之乡,又是杨梅重点产区,年种植面积约130万亩,栽培品种皆非泛泛之辈。

《越郡志》记载:“会稽杨梅为天下之奇,颗大核细其色紫。”会稽,即余姚,是杨梅的原乡。去余姚参观河姆渡遗址博物馆,即可见一撮杨梅花粉,距今迢遥7000年。三国时期《临海异物志》已将杨梅作为地方特产载录。明代王象晋《群芳谱》也说:“杨梅,会稽产者为天下冠。”

杭州的西湖龙井、皋亭山一带所产杨梅,品质不凡。只是,杭州杨梅数杨梅坞最有故事。北宋时期,一位姓金的老妈妈栽培杨梅享有盛名,于是人们将她住的山坳取名“杨梅坞”,将她种的杨梅称为“金婆杨梅”。私下揣测,这该不会是我国最早认证的地理标志与地域品牌吧?宋代朱翌《谢惠杨梅》说:“杭州金氏越州楞,撒火飞星五月春。”

萧山湘湖杨梅,口味亦不俗。其中,萧山的白杨梅是特色品种,现名水晶杨梅,颜色由乳白色到粉红色不等,色泽清奇,别具风味。

温州茶山的“丁岙梅”,红盘绿蒂,肉厚汁多,深得台湾女作家琦君之喜爱:“六月,该是故乡早谷登场、杨梅最好的季节了。我乡的茶山杨梅,可以媲美于绍兴的萧山梅,色泽之美,更有过之。”(《杨梅》)

乡音乡味,乡愁乡情,谁不夸俺的家乡好?然而,古代最受公众认可的,还是绍兴杨梅。“梅出稽山世少双,情知风味胜他杨。”杨城斋说的“稽山”,就是绍兴,如今盛产荸荠种、深红种、水晶白等。

杨梅的人工栽培历史可追溯到2000多年前,品种超过300个——颗颗滋味美,粒粒味不同。

文题《兰溪杨梅冠“浙”里》,其他出产杨梅的地方,比如宁波的余姚、绍兴的上虞、衢州的江山、台州的仙居等等,闻听此说,会不会指摘?只不过,甜美的杨梅,好比优秀的人物,到处都是受欢迎的。

清代戏剧家李渔嗜食杨梅。他在《杨梅赋》开篇即说:“南方珍果,首及杨梅。”据传,李渔爱吃杨梅,较之于周文王爱吃菖蒲菹、刘伶爱喝酒、卢仝爱喝茶,有过之而无不及,一次能吃一斤多。

李渔的一生横跨明末清初,正是社会大变动时期。为了生计,他不得不来回奔波于南京、杭州、兰溪之间。倘若恰逢时令,不管走到哪里,都有他爱吃的鲜果杨梅。

江南六月芳菲尽,兰溪独占第一枝。据史料记载,兰溪杨梅种植可追溯至明正德五年(1510),历史虽说悠久,却都是些品质、口感退化的老品种,难以满足市场经济之需求。在我印象中,兰溪杨梅声名鹊起,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,因了“焦裕禄式的好干部”杨东海。

杨东海(1950—1994),曾任兰溪市农经委党组成员、副主任,是浙江省优秀共产党员。1987年,市场经济大潮已拍打着兰荫山脚。杨东海受组织委派,下到陈家井村担任党支部书记,挑起了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重担。他根据当地土壤条件和特产资源,指导农民引种黑炭、东魁等杨梅新品种,并在不长时间里取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。邻村百姓看到陈家村的变化,真切感受到了科技力量,依葫芦画瓢,悄悄改良杨梅品种。正当杨东海想施展抱负,想全面推广陈家井经验时,却因长期超负荷工作,积劳成疾,病倒在工作岗位上。杨东海去世后,被追授“党的好干部”称号,陈家井百姓则亲切地称他为“杨梅书记”。

抚今追昔,兰溪因杨梅而获得的荣誉不少,比如中国杨梅之乡、中国优质杨梅生产县、浙江省十大精品杨梅县等,哪一项都是杨东海生前孜孜以求的美好愿望。

“杨东海逝世后,就埋在杨梅山对面的山坡上,永世守望着他一手操劳的那片致富林。每到杨梅成熟季节,陈家井村人总会把树上采下的第一篮杨梅献在杨东海墓前。如今,云山—香溪—马涧—柏社,一路行车北去,50里杨梅长廊业已形成。放眼望去,满山满坳,芳菲摇曳,那气势实是喜人!”(陈兴兵·《草木春秋》)

江南春尽频相忆,为有杨梅欲共尝。那天,兰溪文友陈兴兵给我发来一组吉祥数字1314520。问其何意,他说,13是兰溪杨梅的甜,14是兰溪杨梅的鲜,而520则是兰溪杨梅受人追捧的热度。

想起来了,5月20日还是兰溪杨梅开摘日。倘若得闲,前去凑个热闹,街道两侧叫卖杨梅的小摊小贩随处可见。酸酸甜甜的杨梅,又红又鲜的杨梅,刚刚离枝下山的杨梅,快来尝一尝嘞!这声音响亮甜美,加上满城的杨梅香气,馋得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的口水拖得老长。

一颗颗绛红的杨梅令人望而生津,水水灵灵、细细密密地挂满枝头,宛如泛着光泽的宝石,散落在温润秀丽的江南大地上。

然而,甜的东西,易腐不耐储。杨梅采收期短,上市又集中,加上古时交通不便,在北方的人想要吃到新鲜杨梅,是奢望又失望。

啖杨梅,图的就是新鲜。相传,明代余姚人孙陛在京为官,每到杨梅成熟季节,便念想家乡杨梅,却始终未得一尝,不无感慨地写道:“旧里杨梅绚紫霞,烛湖佳品更堪夸。只因名系金闺籍,每岁尝时不在家。”

无独有偶。明代衢州人庐襄身居北国,也念念不忘家乡杨梅。他在《忆杨梅》中说:“北方地冷无南果,最恨杨梅未得尝。”

时移世易,如今的快递、物流四通八达,孙陛、庐襄们念兹在兹,再亦不用为尝不到新鲜杨梅而发愁了——晨时山间果,晚间盘中味。

女儿阿远在深圳工作,每每想吃新鲜杨梅,我便托兰溪朋友帮忙快递,竟然朝发夕至。吃进嘴里,那杨梅和烟带露,似乎仍未睡醒,随筐而去的杨梅青枝可供插花。

老家磐安不产杨梅,却因毗连仙居,端午前后,街头巷尾便有杨梅售卖。回想当年,窄窄的磐(安)仙(居)线还是砂石路面,既拐来弯去,又坑坑洼洼,摊头所售杨梅,辗转倒腾多已破败——颜色暗黑不堪,其味也聊胜于无。

榧德老兄是吾高中同学,彼此交往40余年。每到杨梅熟时,他必起一大早,驱车从磐安赶往仙居,亲督乡间农家上树采摘杨梅分送亲友。每每我都劝他不要再送,因为兰溪杨梅近在咫尺,品质亦不比仙居逊色。他当面答应“好的好的”,待到来年,却又依然故我。

一颗酸酸甜甜的杨梅,集聚着江南的玲珑风情,既传递情谊,还可烹制糕点果脯,浸泡杨梅烧酒。

著名作家郑逸梅在《花果小品·杨梅》中说:“余曾于友人许仲和家啖杨梅饼,绝腴美可口。询其制法,据云以面包屑若干,泡于牛乳内,俟其软时,再加以糖盐各半杯,鸡卵三枚,柠檬皮一撮,乳油一勺,搅匀后倾于浅锅内,以文火烘之,微焦黄而止,然后以杨梅浆灌其上,饼即成矣。”

以杨梅加工而成的果酱、果汁、蜜饯、罐头等,大多是甜腻之物,见得多而尝得少。倒是红艳甘醇的杨梅酒,实乃酒中尤物,常常令人爱不释杯。

清代朱彝尊《食宪鸿秘》录有杨梅浸酒之方:“拣大紫杨梅,同薄荷相间,贮瓶内。上放白糖。每杨梅一斤,用糖六两,薄荷叶二两,上浇真火酒,浮起为度,封固。”

朱彝尊乃浙西词派创始人,在吃货史上占有一席之地。但我觉得,其浸泡之法过于繁琐,弄得不好还会适得其反。

山区老农浸制杨梅酒,大多选用广口玻璃瓶。白酒与杨梅按1比1的比例,什么都不用添加。浸酒杨梅多选紫色或红色,剔除霉变、虫害或表皮破损者。容器要适当留有空间,让白酒没过杨梅10厘米左右即可。瓶口密封,搁置于阴凉处,将嬗变留与时间。渐渐地,透过玻璃,酒色一日比一日明艳。耐心等待月余,即可启封畅饮。

古人强调“药食同源”,杨梅既是水果,也是一味良药。翻翻典籍,《本草纲目》《开宝本草》《本草求真》《本经逢原》皆有论述杨梅之疗效。中医认为,杨梅有止渴生津、健胃消食、益肾利尿、除烦去痰、提神解酒等多种功能,实乃“果中玛瑙”。

杨梅酒,俗称杨梅烧,可归属果酒,即便不善饮者,也能喝它三二盅。不过,杨梅酒又是药酒,其实不宜豪饮。

据中医理论,杨梅祛热解渴之效,乃借其酸收之功,而杨梅酒性温,多饮则有损伤动血之虞。所以,《本经逢原》有“血热火旺人,不宜多食,恐动经络之血而致衄也”的论述;《本草从新》也载“多食发疮致痰”。至于血热火旺之人(面红耳赤、眩晕喘满、高热神昏、舌红苔黄等),更得禁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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