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5-31 07:31:02
来源: 无
芒种一过,连着几场酣雨,端午就循着艾叶的清香,飘然而至了。
每年端午一到,记忆中那红红的蛋兜啊,就把我的乡恋网成了乡愁。
故乡端午的习俗很多,有插艾草和菖蒲,点雄黄等。但孩子们最期盼的还是吃“五子”。哪“五子”呢?粽子、包子、蒜子、鸡子(鸡蛋)和绳子(麻花)。与其他“四子”相比,鸡子又是乡村孩子的最爱。
小时候,还是20世纪80年代初,乡村缺吃少穿,孩子们能吃上几个鸡蛋,高兴得能蹦上天。端午这天,蛋兜在胸前秋千般荡漾,晃荡出了欢乐,也晃荡出了童趣。
记忆中,每年端午前几天,手巧的二姐就会帮我和哥哥编织蛋兜。一般,编织蛋兜都是用毛线,可尚好的毛线是舍不得用来编织蛋兜的,只能用旧毛衣上扯下的碎线头。有时,姐姐也会去二奶奶这里讨要一些纱线。二奶奶是个矮小的小脚老太,她每天都是在光色黯淡的堂屋里手摇纺车纺纱。二奶奶对纱线极度珍惜,再短小的线条,她都会放置在一个专门的扁箩里,再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,连缀成线。
端午到了,二姐去向她讨要纱线编织蛋兜,二奶奶还是很乐意。二奶奶只是叹息,可惜纱线是白色,不够喜气。但二姐自有办法。二姐会摘下红艳艳的蔷薇花或者美人蕉,把花朵捣碎,把白色的纱线揉进碎花中,浸润一夜后,白色的纱线就成了喜庆的新年红了。
蛋兜细长,呈鱼网状。通常,二姐不用棒针编织。二姐随便铰断几根细长的竹枝,就成了棒针。二姐从小就跟着外祖母学编织毛衣,几个蛋兜自然不在话下。
端午这天,一大早,我们就把蛋兜挂在胸前。母亲用“五子”祭祀过天地和祖先后,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挑好一个鸡蛋,把鸡蛋放入蛋兜。
然后,我们急匆匆跑到祖父家。祖父肯定准备好了鸡蛋,等着我们兄妹去领呢。我们把祖父给的鸡蛋放在蛋兜里,又急急地跑到二婶和三婶家。二婶和三婶呢,肯定站在门口,笑嘻嘻地等着我们去领鸡蛋。四个鸡蛋落入蛋兜后,蛋兜沉甸甸的,可我们还不满足。
我们又屁颠屁颠跑到外祖母家。外祖母和我们同住一村。每年端午这天,外祖母早早就踮着脚尖立在巷弄口,喜笑颜开地等着我们。外祖母没有生过孩子,母亲是她的养女。但外祖母比任何人都喜欢我们兄妹几个。外祖母不但准备好鸡蛋等我们,还准备了咸鸭蛋。泛着青皮的咸鸭蛋是多么诱人啊,比鸡蛋要贵重数倍。
一下子,我们的蛋兜里就塞进了六个蛋:五个鸡蛋和一个咸鸭蛋。
外祖母想哄住我们吃完饭回去。可我们哪里肯,要知道,沉重的蛋兜也不肯答应,晒谷场上,胸口都挂着蛋兜的孩子们早已云集了。
我们踩着旋风,跑到晒谷场。每个孩子胸前的蛋兜都在晃荡,沉沉地,如吊着一座座倒立的宝塔。吊线勒得小小的脖颈都变形了,但大伙都兴高采烈,纷纷打量别人蛋兜里的鸡蛋,暗暗比数量,悄悄比大小。但谁也舍不得先吃,大家都期待着激动人心的斗蛋大赛。
斗蛋大赛其实很简单,就是各持一枚鸡蛋,互相撞击,谁的蛋壳先碎,谁就得先吃下。可别小瞧了斗蛋,也有诀窍呢。要知道,鸡蛋一般是一头厚实,一头空洞。有经验的斗蛋者会透着阳光,找到厚实的一头和别人斗,这样赢的机会就大。还有,有些机灵鬼,斗蛋时,在相撞的一刹那,大拇指突然一伸,尖锐的指甲戳向对方的蛋,这样,就大获全胜了。
本来舍不得吃的蛋,斗输了就不得不吃了。撞碎了的蛋再也回不去蛋兜了,谁的碎蛋还搁进蛋兜荡漾,会被哂笑。有时,运气不佳,几轮下来,蛋都斗输了,蛋只好一个接一个吃进肚子,肚子鼓鼓的,蛋兜却空空的。斗胜的孩子趾高气扬,斗输的孩子也呵呵大笑,毕竟,蛋还是自己吃了,输赢的结果只不过是蛋早吃晚吃罢了。
端午的晚上,蛋兜的安放也是件烦心事。放在别处,怕老鼠偷吃。挂在胸前,又怕梦中一个翻身,把蛋压碎。怎么办呢?只好找来长绳,把蛋兜悬在头顶。头悬蛋,可天明醒来,还是发现了蛋兜里会少了一个或两个蛋。母亲就笑盈盈地说,昨晚我听到了老鼠的声音,肯定是老鼠偷走了。我们只好骂老鼠,骂它们不劳而获。母亲还是笑盈盈地说,老鼠难道就不要过端午节吗。
几年前的一个端午。母亲说起,现在的孩子都不兴挂蛋兜了。我们插嘴说,现在的蛋想吃就吃,谁还会把蛋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?再说,现在毛衣都是机编了,谁还有材料去编织蛋兜呢。儿子听说斗蛋的游戏如此有趣,也想着去斗蛋,可他一出门就丧气了。是啊,在城里,面对一扇扇紧闭的防盗门,他去和谁斗蛋呢?
母亲说,你们还记得小时候,端午晚上都会少几个蛋吗?我们说,知道啊,是老鼠偷了。母亲说,偷蛋的不是老鼠,是我呢,我怕你们蛋吃多了,吃坏肚子,趁你们睡熟后,就偷偷从蛋兜里顺走一两个。说完,母亲一脸坏笑。
我们也笑了起来,笑得眼泪哗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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