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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华日报|湖上风物

2025-06-28 09:08:57

来源: 无

作者: 胡海燕

关于湖上

湖上是村名,却又不像村名,与河上、江上、海上一样,在于指出一方位置,并指明与水息息相关。至于位置之上还有什么并未交待,但也就是不交待,让人拥有诸多想象空间。如果放任想象,大概湖上有云有雾,有游鱼飞鸟,有辽阔的山水,有码头游船,岸边还有人家,人家里的日子相似又各不相同。

湖上本不叫湖上,磐安县尖山镇的陈界和藤潭岗两村合并之后,便有了新村名湖上。我以为湖上比之前两个名字要好,广阔而带有诗意。大概,取名之人亦是富含诗意之人。也算是名副其实了,站于村口的观景台上,向远方眺望,目光穿越近处的山水,抵达远处的山水。群山纷纷退让,退到目光所及的至远处,让出足够空间任一湖水自由驰骋。于是,山环抱着水,水追逐着山。也有山舍不得离开似的,留在水中央,成为小型岛屿。水是很好的镜子,山的影子落入水中,水上和水中便有了同样的山。下到湖边,以为可以与山水更亲近,却发现山水仍在远处。山水之外仍是山水。

湖叫五丈岩水库,又因恰好位于大兴国遗址西侧,又叫“皇城湖”。如此,湖似乎不一样了,湖成了一个有来历有故事的湖,湖上成了一个有来历有故事的村庄。只是,不知当年的金戈铁马有没有影响过这一湖水的安宁。

落叶

四个季节中,最喜欢春秋,觉得它们很丰富。秋天是安静的丰富,春天是热闹的丰富。当你专注地看山看树,秋山秋树处事不惊的模样,叶子黄着就黄着,红着就红着,许久不变样子。春山春树却不一样,姹紫嫣红里藏掖着瞬息万变,一转眼工夫,花就开了,再一转眼,花又谢了。

我常望着丰富的山色出神,一动不动,山色似在回应,同样一动不动。偶尔感叹一声,山色真美呀。有朋友却说,面对山色,他脑海里闪现的皆是小时砍柴的情景。我们微微诧异,却也明白,自始至终,我们的生活里都住着各自的童年。

在湖边读书,耳边是唰唰唰的扫地声,几位妇人在扫落叶。她们将叶子归拢到一处,装进袋子,不知要带向哪里。叶子进入尼龙袋,一片叠着另一片,一片抱着另一片,不同层次的红与黄交织在一起,间杂一些绿,又被白色尼龙遮得朦胧,竟有一种意外之美。

鹅掌楸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,像一群身穿黄金马褂的小东西在奔走。唰唰声有节奏地重复着,一声一声扫远了,又一声一声扫回来。听得久了,以为落叶声,树上的鹅掌楸成群成对地往下坠,碰到一处时,发出好听的摩擦声。我以为,春日的声音都应属于花开,秋日的声音都属于叶落。

其实,很想告诉她们,叶子落着,铺满地面,才是最美的场景。没有落叶的秋天是不完整的。甚至,落叶才是秋天的主角。

残荷

荷在池塘。叶子枯萎,皱巴巴蜷缩成倒置的钟,耷垂于淤泥之上,有的仍然高高擎着,有的委身泥地。一只“钟”挨着另一只“钟”,成千上万只“钟”挨在一起,仿佛风吹过,人走过,都会发出浑厚的钟声。但没有,秋日的池塘是安静的,即便叶子仍在枯萎,莲蓬仍在收缩,即便恰好遇见几粒莲子跌落入水,也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咚咚声。落入泥潭的莲子,也许会沉睡一个季节,再酝酿一个季节,而后抽芽长叶成为新的荷。也许不会,而只一味沉睡于泥潭之中,如深沉的泥潭一般永远沉默不语。生命的离去自然而然,到来却需要很多机缘巧合。

我们走在荷塘中的栈道上,四周都是枯荷,像荷层层包围过来,将我们围在中心。深陷其中,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也是荷。伸出手想扯一片枯叶,摘一个枯萎的莲蓬,带回去伴于案头,却发现分明有着遥远的距离。很多时候,很多距离属于“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”。荷仍旧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态度,清清冷冷地站在荷塘中央。

家中也有残荷与莲蓬,忘了是在什么时间从哪一方荷塘顺回来的,只记得它们陪着我很久了,久到家中的那个角落如果没有荷就不再是我的角落。

微凹美樱桃

在村口的红豆杉公园里,上了年纪的古树聚在一起,公园是它们现在的家。不知道之前如何,现在的家很漂亮,古树们被照料得很好,人们珍重每一棵树就像珍重自己愈发精致的生活。树与树之间的土地种满像兰花一般的植物,上面撒满黄的红的落叶,树下是空旷而平整的小广场,树旁有齐整的台阶,有鹅卵石垒成的花坛,以及无人落座的长椅。这样的场景带有静气。

村人偏爱红豆杉,即便公园里有一棵年纪不小且形体优美的枫树,公园仍是以红豆杉命名。即便在枫树底下立有石碑,碑文仍是关于红豆杉的,对于枫树只字未提。我们不免惋惜着,在很多地方,很多事物终究被忽略了。

但眼光仍被枫树吸引。秋天的枫树有种妖娆的美,红的、黄的、绿的,以及黄绿相间、红黄相间、红绿相间的叶披了一身,有风来的时候,就随风洒落一些叶片,让人想不注意都难。又发现枫树上还有另一种形状的叶,细看才知有一种藤蔓贴着枫树生长。它们贴得很紧,根部已经融合在一起,往上生长时大部分位置严丝合缝,只在某些地方留有微微的缝隙。

我们不知究竟是谁抱住了谁,猜测五花八门。有说一定是藤缠树,民间尚有谚语“山中只见藤缠树,世上哪有树缠藤”。有说世间事并非绝对,也可能是相互合作,彼此成全。也有说大概它们之间应该有爱情,还有说是迫于无奈,被自然这双大手捆绑住了。只是,树大抵是没有想法的,若是有,大概就是活着。

有人查了藤蔓的名字,叫微凹美樱桃,也叫西印度樱桃,仿佛来自遥远的印度,难怪不常见。据说,它的花朵小巧迷人,类似小紫薇花,果实则大如樱桃,且产量喜人。微凹美樱桃一年四季都在结果,果实成熟后会变为深红色,味道略带酸涩。眼前的微凹美樱桃通身绿意,未见花也未见果,仿若为来年我们的相遇埋下伏笔。

很美的藤蔓,名字又那么好听,恍若《诗经》中走来的女子,窈窕的,凹凸有致的,好感又增加了几分。我以为是藤蔓吸引了枫树,被枫树紧紧搂在怀里。

柿子

柿子在树上挂着,红透了,又落尽叶子,十分惹眼。我们没见过世面一般哇哇感叹着,真好看真好看地说个不停。在我们以往的经验里,大部分柿子在将熟未熟之际就被悉数收进家中,成熟的农人不会让一枚成熟的果子流落在外。

田野里站着几团鲜艳的红,像高高举着的火把,比起周围仍旧一味坚持着的绿,以及正在落红落黄的叶子,实在引人注目,周围的秋色都黯淡了。

我以为,他们被乡间的柿子树唤醒了。一半是被视觉唤醒,一半是被记忆唤醒。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棵柿子树,它成长于小时候的房前屋后以及山野田地,每到秋季便红成想要的样子。以及,柿子、柿饼甜津津软糯糯的味道,似乎还留在舌尖。

有人靠过去,想为它拍下好看的照片。靠得足够近,因为有摄影大师说过,如果你拍得不够好,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。但世事多无奈,即便有大师指引,拍出的照片总不如眼前好。大概,很多美是无法直接述说的。遂又想起加缪的话:艺术有腼腆的本能,它就是没有办法直接把事情说出来。

村民说,不好吃的,挂在地头看看。我们把目光投向苍茫的田野,好多地头都有火红的柿子树,不禁诧异:“难道真的不好吃吗,难道真的有不好吃的柿子吗?”

又想起一位城里的朋友来到乡村,问村人种芭蕉树何用。村人说,种着看看就很好。也许,这些柿子树,也是“种着看看就很好”。

茶花

其实茶花很美,只是过于常见,我们便不当一回事了。

过于频繁出现的事物,容易被忽略。甚至,印象只是粗糙的大概,可以轻而易举地认出茶花,待问及具体特征时,比如有几片花瓣,花瓣是什么颜色的,花蕊又是什么颜色的,指定答不上来。

这也是我头一回那么认真地观察一朵茶花,也许是久别重逢,新鲜感占了上风。花瓣纯白,有着白玉的质感,花芯是温暖的黄,缀满花粉。扒开花芯往里看,还有一层花蜜,舔一口,甜津津的。小时常做这样的事,像一只蜜蜂流连于花丛,舔食花中的蜜糖。我们并不是所有花蜜都吃,却十分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每一朵茶花。我们的认知里,既然茶叶可食,茶花也是可以的。

我摘了一朵,放在嘴边吮吸,甜津津的味道与儿时相似。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,很多味道早已追随记忆的远去渐行渐远,能重拾的又是何其少。这个秋天,一朵茶花将我带回遥远的故乡。

旁边的小伙伴面露诧异之色:茶花能吃吗?我建议他们尝一尝。他们犹豫着,不敢下手。他们太年轻了,记忆中没有关于一朵茶花的故事与情节,头一回如此亲近地吮吸一朵花确实需要勇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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