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7-27 08:31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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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溪人有姑蔑情结是可以理解的,因为在历史上,汤溪的出现是明成化年间的事,在汤溪跻身于“八婺”之前,汤溪人宗谱上频频闪现的是“太末人”“龙丘人”,是“姑蔑墟”“三衢道中”,诚如明代胡森所说:“豫章东来走姑蔑,烂柯巉削龙丘结。”——豫章为江西南昌,姑蔑指的是从江西玉山一路东来,即为姑蔑境,姑蔑范围挺广,但“烂柯巉削龙丘结”,过衢州烂柯山,抵达龙丘山。“龙丘”,源于东汉隐居九峰山的龙丘苌,后人以“龙丘”指代九峰山。胡森还有一首诗叫《再赠龚山人》,全诗如下——
姑蔑溪头山可怜,绿萝深处喷红泉。
幽人牧犊平云里,樵父弾棋白石边。
何处歌声度首曲,有时花片引鱼船。
宜栖地远人难识,却怪声名起力田。
诗中的“白石”是汤溪的祖山,即目前在陈村境内的“白石尖”,当年是“汤溪八景”之一。关于“白石”,汤溪首任县令宋约等人多有题咏,而胡森,“姑蔑溪头山可怜”,直接把厚大溪(也叫越溪)命名为“姑蔑溪”。
汤溪与姑蔑,渊源有自,如是说来,张乎把描述汤溪的散文结集面世且称为《姑蔑侧影》倒是妥帖的。
好吧,让我们来看看张乎笔下的汤溪吧。
张乎是当年高考的受益者:从汤溪出来融入金华这座城市,但父母双亲又让她一次次返回家乡。这种关系很适于一个人从容审视她的故乡:她在故乡的游走是深入的,持久的;她的叙述是感性的,日常烟火的;她的写景状物是灵动的,形象的;而她的抒情则是节制的,隐忍的。因此,相较而言,张乎笔下的汤溪因审视而真实,因真实而厚重。张乎没有岁月静好的那份矫情,相反,她的笔下洋溢着一种质朴动人的忧郁。张乎并没有维吉尔“万事都堪落泪”的敏感,但忧郁是如此真实。
这种忧郁从何而来?
是源于脚下贫瘠的土地吗?汤溪一带动辄有上万亩的良田,目前依然是浙江省的大粮仓之一,但也有大片贫瘠的丘陵地带,毋庸讳言,汤溪人还说不上富裕,有时劳作一年也就混个温饱,在大跃进年代,汤溪甚至发生过大饥荒,而这场大饥荒至今深深刻印在汤溪人的脑海里,张乎的长辈是亲历者,至今说起来一片唏嘘。是源于大变革时代的困顿与迷茫?在张乎笔下,我们能看到乡下淳朴老农对田地荒芜不种粮的担忧,看到人口流动导致邻里关系的疏离,看到传统信仰的危机。是源于人非物换的故乡变迁?在张乎笔下,我们能看到在城市化进程推进中,每个人都在失去他的故乡。张乎一度忧虑,随着末代农民先后离世,不久的将来,她的家乡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乡村?
还是源于张乎独特的少小经历?相比较而言,张乎经历的人事要多一些,并且都与消逝有关。
莘畈无疑是张乎第一个消逝的故乡——水底故乡。莘畈是张乎祖辈生活的地方,她两岁时因修筑水库而移民。那个村庄从地表消失,沉落水底,只有老人坐在时光中怀念它们。有一天老人也消失了,那么还有谁记得沉落水底的故乡?第二个消逝的是洞叭坞以及她的外婆家。洞叭坞是金华汤溪镇去城南十五里左右的一个小山谷,多年以来,它鲜为外人知,如今更是无人提及。洞叭坞有神奇的传说,有庇佑过逃难人的各种岩洞,也有张乎劬劳的外公、慈祥的外婆,四个舅舅,有守山人、养蜂人等,洞叭坞有着外婆家所有的温暖元素,但那个给张乎无限美好欢乐童年的洞叭坞已废弃,那个肥胖和蔼乐天安命的外婆也已辞世。
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红颜辞镜花辞树”,消逝无所不在,诗人诺瓦利斯说过:“人类怀着乡愁的冲动四处寻找家园,哲学的本质即是精神还乡。”所以张乎的追寻也就无休无止,比如在《北山亲戚》中,我们看到春节上北山拜年,动辄要十来天半个月的拜年方式——
“嘿,北山的半个村子,都是我家亲戚!”舅舅往往笑着说,他一点也不为这样麻烦的准备而烦恼,因为他喜欢去那儿,喜欢那里的风景,那里的人,喜欢北山顶山窝窝里那个热热闹闹的村子。
他向来把“盘前”直接叫成“北山”,仿佛整个北山都是他亲戚家的。
“我要上北山去了!”他说,“一下子真回不来,要是任由一家家吃下去,一个月都下不了山。”
他的烦恼又甜蜜又无奈,外人听来,好凡尔赛哦。
——这种挨家挨户吃去的拜年方式,难道不是从前农耕慢生活方式的回光返照吗?作为读者,一方面羡慕其小舅舅的欢喜;一方面感慨,在快节奏的当下,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。我相信,人到了一定年龄,这种消逝的感受是很自然的。看张乎笔下的汤溪,与她有关的人事景物,无不处在时光如水的流逝中,而这过程中的忧郁是如此的真实,像暮春时节乡下苦楝树开出淡紫的小碎花,像路边泡桐树开出硕大的浅紫的泡桐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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