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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婺江】半夏时光

2025-08-04 08:01:04

来源: 无

作者: 王吴军


我喜欢半夏。这两个字就像一枚青橄榄滚落在了白瓷盘上,能够溅起清亮的回声。六月的风裹挟着蝉鸣掠过窗棂时,我总是爱在廊下剥开一枚半夏的块茎。圆润的乳白色在掌心微凉,仿佛截取了一段月光凝成的玉髓。蝉声在叶影里回响,墙角的凤仙花正在把胭脂色的秘密绣进绿罗裙,而半夏的根须早已在暗处织成了经纬,将暑气酿成清甜的汁液。

蝉鸣是透明的,封存着半夏的呼吸。我常常在正午的树荫里寻找它们的踪迹,那些匍匐在灌木丛下的三叶草,总是托着半夏的伞形花序,像翠玉盏里浮着的星星。半夏的花是羞涩的,白中泛青的花瓣拢成了佛手柑的形状,仿佛怕惊扰了停在竹篱上的蜻蜓。这时节,连空气都是微醺的,阳光被梧桐叶滤成了金箔,落在晾晒药材的竹匾上,那些切成薄片的半夏便泛起了珍珠母的光泽,将苦味融成了甘凉。

父亲曾说,半夏是一味守时的药,夏至前后,采掘的半夏块茎最为珍贵。我至今记得父亲戴着老花镜挑拣药材的模样。后来,我在《本草纲目》一书里读到“五月半夏生,盖当夏之半”的记述时,忽然觉得这草木竟比人类更懂得光阴的刻度,它们用根茎丈量着土地,用花期标记着季节,将流转的岁月化作治愈的力量。

后院的竹架子上,丝瓜藤与半夏的藤蔓正在争夺阳光。我蹲下身,拨开层层叠叠的绿叶,发现泥土里新冒出的半夏块茎就像婴儿蜷握的拳头。这种植物总是选择在最炽烈的季节里生长,把酷热转化成治愈的良善。蝉声忽然拔高时,有风穿过晾晒的半夏,带着微苦的芬芳弥漫开来,仿佛是某段被遗忘的童年——母亲用半夏露给我消暑,冰糖落在瓷勺里的叮咚声,至今仍在我记忆的深处回响。

暮色染紫了晾药的纱帘时,我常对着满院的半夏出神。它们的叶子在晚风里轻轻地颤动,像是在翻阅一部无字的时光典籍。那些被制成药材的半夏块茎曾经在黑暗的泥土里修行,此刻,它们躺在青瓷罐中,依然保持着拥抱大地的姿态。

月光漫过药碾的凹槽,碾碎的半夏粉末泛着珍珠白。我蘸取了些许,在指尖上揉搓,细微的颗粒感中竟然渗出了草木的体温。蝉不知在何时住了声,满院绿影婆娑,暗香浮动的刹那,我忽然听见了时光流淌的声响,半夏正在把盛夏裁成两半,一半还给骄阳,一半酿作清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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