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婺江】蝉鸣织就的夏天

夏日里，蝉声就像一群调皮的孩子，试探着给这个季节织起一张网。一开始，那声音稀稀拉拉的，没几天，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绿纱帐，把整个村子严严实实地裹进了夏的怀抱。

我常常琢磨，这些蝉儿会不会是外婆悄悄派来的小信使呢？不然，它们咋每年都像约好了似的，准时在老槐树梢安营扎寨，扯着嗓子喊，把太阳都喊得像个大火球，烤得人直冒汗。

7岁那年的夏天，蝉鸣清亮得如同山涧里刚打上来的泉水，喝一口，透心凉还带着甜。我举着一根粘有麦芽糖的竹竿，在树荫下这儿晃晃、那儿转转，活像个寻宝的小探险家。那麦芽糖可是我嚼了又嚼，黏得能拉出长长的丝，才好不容易粘到竹竿头上的。

树皮上，挂着好些蝉蜕，斑斑驳驳的。忽然，眼前“嗖”地闪过一个金箔似的影子，亮闪闪的，像小星星掉下来了。我眼睛一下子亮了，举着竹竿就追。这一追，惊得树上的露珠“簌簌”地往下落，有几滴还调皮地钻进了我的脖颈，凉得我打了个哆嗦。

这时，外婆准会从厨房里探出头来，一边用手里的围裙擦着湿漉漉的手，一边念叨：“你慢点儿，可别摔着，摔疼了我可心疼。”那声音，软乎乎的，就像冬天里的热乎被窝，让人心里暖烘烘的。

午后的时候，蝉声最热闹了，跟开了场大演唱会似的。外婆会搬来两把竹椅，我们俩就坐在天井里。她坐在那里，慢悠悠地纳着鞋底，顶针和麻线时不时地碰撞一下，那声音细碎细碎的，跟蝉鸣搅和在一起，凑成了一曲奇妙的二重奏，还挺有意思。

我坐在旁边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脚边堆成小山的鞋样，那些鞋样花花绿绿的，好看极了。再看看地上，阳光透过槐树的叶子，在地上画出了一片片槐叶的剪影，那影子晃来晃去的，就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在跳舞。

“蝉在地底下要睡7年呢，”外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，“就为了唱这一个夏天的歌。”我听了，抬起头，傻乎乎地望着她鬓角那丝丝银发，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就像冬天里的白霜。再听听那此起彼伏的蝉鸣，忽然觉得，这声音就像是大地在轻轻叹气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伤。

如今，老槐树还在夏风里“沙沙”地响着。竿头粘麦芽糖的孩子换成了更小的手，那孩子举着竹竿，在树下跑来跑去，脸上洋溢着和我当年一样的兴奋，嘴里还“咯咯咯”地笑着。

我站在一旁，听着那熟悉的蝉鸣，恍惚间，又回到了童年，回到了和外婆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