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情叙事｜晚年回望人生，觉得自己很失败

兰英（化名）今年64岁，正走在逐渐老去的路上。“人和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，很多同龄人过得有滋有味，我却哪哪都不如意。”身体上，她出现了不少症状，比如心脏不好、胸闷气短、失眠等。生活上，丈夫没出息，儿子不省心，她还得强撑着帮忙带孙子。回望人生，理想和现实呈现巨大的落差，她觉得自己很失败。“我现在心里装着太多事情，求不得又放不下，今后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奔头。”这让她非常痛苦，不知怎么办才好。

讲述/兰英

小时候过得拘谨压抑

我爸妈都是农民，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大家子，勤劳、节俭是他们的共性。不过他们的性格有天壤之别，爸爸比较温和，而妈妈脾气暴躁，动不动就发火、打骂，这也导致我从小在家里过得拘谨压抑。

那个年代，多子女家庭很普遍。我爸妈总共生了5个孩子，我是最大的，也是挨骂挨打最多的。一天中午，妈妈烧了几个菜，端上桌。当时爸爸在地里干活还没回家，我们再饿也不能先吃。等了一会，我禁不住诱惑，偷偷吃了一点，结果被妈妈发现了。她顺手拿起筷子，一边骂我没规矩，一边打我的手背。她的力道有点大，我的手背都红肿了。我忍不住哭起来，妈妈毫不心软，又凶巴巴地骂了几句。有时我不小心把东西掉到地上，就算没有损坏，妈妈也会“啪”的一下打过来。

当我渐渐长大，妈妈要求我干的活也越来越多，比如烧饭、洗衣服、照顾弟弟妹妹，还要跟着爸妈一起干农活。弟弟妹妹不听话、犯了错，妈妈就怪我没带好他们。晚上，如果弟弟妹妹没睡着，我先睡着了，妈妈会把我揪起来。类似的事情太多了，我觉得很累，可又无法摆脱这样的生活。

妈妈对两个弟弟的偏心，更让我耿耿于怀。家里有限的资源，基本都集中到弟弟身上。甚至在我结婚之后，妈妈还让我拿钱回去资助弟弟。如今，妈妈已经去世多年，我时不时会想起她，心里的怨气依然散不去。

丈夫没有太大的追求

我的婚姻是爸妈安排的，丈夫家就在附近的另一个村子。爸妈托人打听了一下，说这个男人相貌端正，人品好，又勤快，肯定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。我那时才23岁，面对这样的人生大事，心里难免忐忑不安，但也没有反对的余地，双方没见几面就结婚了。

丈夫脾气好，什么事都顺着我。不知不觉，我成了当家做主的那个人，不必再像以前那般活得小心翼翼。我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，但是没多久，我发现丈夫无法满足我的期待。他没有太大的追求，觉得种种地，混口饭吃就可以了。而我希望尽自己的能力改善家庭条件，于是拉着丈夫一起折腾。

早些年，我们看到其他人种植经济作物挺赚钱，便跟着种。我们投入不少金钱和精力，结果收成不好，亏了本。丈夫打起退堂鼓，我也怀疑自己选错了方向，于是改弦易辙，尝试开店。说是夫妻店，其实丈夫就是甩手掌柜，不太管事。像进货、盘账等事项，都由我一个人承担，感觉很累。经营出现问题，丈夫也从来不想办法，只会说泄气话：“天天亏损，不如把这家店盘掉算了。”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住，只能转让店面，结果人家做起来了，生意挺不错。我心里有气，抱怨丈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

我们还做过其他小生意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。或许丈夫心里并不认同我的选择，但话语权掌握在我手里，他只能配合，这是被动的、表面的，并未起到真正的支持作用，有时还会拖后腿。

不管怎么说，结婚这么多年，丈夫确实迁就我，几乎不会跟我吵架。我身体不好，他陪我去医院，照顾我，开导我，让我想开点。在生活中，他是个好丈夫；但在事业上，他实在缺乏能力和担当。我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。

原本优秀的儿子变了样

让我最受打击的还是儿子的人生出现“滑坡”。为了培养儿子成才，我付出了很多，生活上学习上都管得很严格。从小学到高中，儿子一直很听话，也很优秀，向来是亲朋好友称赞的对象。然而，自从他上了大学，一切都变了。他进入叛逆期，学习方面一落千丈。我说的话，他压根听不进去。他还交了一个女朋友，两人同龄。大学毕业没多久，这个姑娘就怀孕了，刚开始她不想要这个孩子。我得知这件事之后，想了很多，顾虑重重，因此认同她的选择。但是儿子强烈反对，不知道他怎么跟对方说的，总之两人决定结婚，生下这个孩子。

儿子儿媳在外地工作，我放心不下，过去帮他们带孩子。没想到，他们结婚还不到3年，感情就出现问题，生活变得一团糟。他们分居了一段时间，然后协议离婚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，束手无策。儿子婚姻的变故，让我伤心、生气又焦虑。原本优秀的儿子给我带来很大的成就感，结果他没有按我期待的方向走，事业、婚姻处处不顺。如今亲朋好友说起他，只剩一声叹息。

儿子虽然获得了抚养权，却带不了孩子。考虑到现实情况，我决定把孩子带回金华，让儿子安心工作。这些年，儿子会定期给我生活费，周末回来看看孩子，但感觉就像例行公事，关系没有那么亲密。孩子现在上小学，很调皮，成绩不太好，我想管也管不了，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希望儿子回金华工作，然后再找一个对象。有个稳定的家庭，就可以把孩子接过去，提供更好的照顾。可是不管我怎么劝，他都不肯回来。

其实我性格里有要强的一面，然而过了大半辈子，没几件事情能够如愿以偿。小时候没有得到父母的宠爱，成年后没有嫁给满意的丈夫，没有挣到多少钱，也没有培养好儿子……一想到这些，我就忍不住抱怨。我不甘心，努力过，挣扎过，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。

兰英的人生剧本，完全可以重新定义：虽然妈妈脾气暴躁，但她养育子女的大方向没有问题；虽然丈夫看起来平庸，但他让这段婚姻稳稳地走下去；虽然儿子目前没达到预期，但他未来仍有很多可能。调整心态，接纳自己和他人的局限。力所不能及的事情，尽量放下。否则，就算自己身体健康、丈夫能干、儿子婚姻美满，又会产生新的“不如意”。

在夫妻关系、亲子关系中，应该做什么，如何保持边界，这些都需要学习和反思。遇到困境，在原地挣扎，只会越陷越深，重建才会带来改变。兰英不妨为自己多做一些，比如解开心里的疙瘩，释放情绪；通过其他方式补偿以前的缺失和遗憾；寻找当下的存在价值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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