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婺江】蝉噤荷残时

晨露落在窗棂，檐角那只聒噪了整夏的蝉，竟已沉默了三日。

前几日路过荷塘，还见着翠盖亭亭，粉白的荷花缀在碧叶间，风一吹便晃出满池清香。今日再去，却见好些荷叶蜷了边，像被时光揉皱的绿绸，边缘泛着浅褐的枯意。有朵半开的荷，花瓣蔫蔫地垂着，沾了些晨露，倒像是攒了整夜的叹息。水面漂着几片碎瓣，被细浪推着打旋，悄无声息地往塘心去，像夏末最后一封寄不出去的信。

7月最热的时候，日头刚冒尖，蝉声就炸开了锅。从院东的老槐树，到荷塘边的柳梢头，再到墙根下的灌木丛，满世界都是“知了知了”的鸣唱，稠得像化不开的蜜，裹着滚烫的风，从日出一直闹到日落。

正午太阳最烈时，连柏油路都被晒得发软，唯独荷塘边的老柳树下，还留着片浓荫，可连这荫凉里都浸着蝉鸣。荷塘边早聚满了纳凉的人，青石板路上摆着竹椅、小马扎，老人们摇着蒲扇，“呼嗒呼嗒”的声响混着蝉鸣，倒成了天然的节拍。

有调皮的孩子摘下片荷叶，顶在头上，跑到荷塘边看鱼，荷叶上的水珠滚落在水面，惊得小鱼摆着尾巴钻进水底，只留下一圈圈涟漪。

可不知从何时起，蝉声渐渐稀了，先是少了几声，后来便只剩偶尔的低吟，再后来，连那低吟也没了。清晨推开窗，只有风掠过树叶的轻响，倒让人有些不习惯。

荷塘边的石阶上，还留着前几日孩子们坐过的痕迹，石缝里嵌着半片荷叶，是被摘下来又遗忘的。我蹲下身，指尖碰了碰那片荷叶，早已没了往日的鲜嫩，硬邦邦的，一捏就碎了。

塘中央还有几朵荷花在撑着，却也没了先前的精神，花瓣耷拉着，像是累了，要歇一歇。阳光透过枝叶洒在水面，碎成一片金箔，风一吹，金箔晃着，倒让那些残荷多了几分温柔，不是盛夏的热烈，是时光慢下来的、淡淡的温柔。

墙角的牵牛花谢了，藤蔓开始泛黄；路边的狗尾巴草，也没了往日的青葱，穗子沉甸甸的，垂着。原来不只蝉和荷，连这些不起眼的草木，都在悄悄告诉我们，季节要换了。夏的热烈像一场热闹的戏，唱到尾声，便要缓缓落幕，而秋的清爽，正踮着脚，要来了。

晚上坐在院子里，没了蝉声的打扰，倒觉得格外安静。月光洒在地上，像铺了一层霜，风里带着些凉意，吹在脸上，很舒服。

蝉噤荷残，原不是结束，是季节的转身，是时光的温柔过渡。就像日子，有热烈的时候，也有安静的时候，而那些悄然变化的细节，藏着岁月最细腻的心意，等着我们慢慢去发现，去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