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婺江】木槿花汤

前些天到饭店吃饭，我特地点了木槿花汤，清清爽爽的一道菜，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我不禁想起老家的那棵木槿树来。这株木槿在院子的东南角，是父亲年轻时栽种的，树干有四五米高、碗口粗，枝丫轻轻探过斑驳而陈旧的土墙。

在清新的早晨，木槿花以它特有的姿态，走入我们的视野。奶奶拎着竹篮，踮着脚，一朵一朵地将木槿花摘下来。拿回家，撕掉花蒂处的绿萼，泡在清水里，细细地洗干净，再放到盘子里。

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，铁锅微微发白，奶奶舀了一小勺菜籽油放入锅中，并把洗净的嫩豆腐切成小方块，等油星跳起来时，她手腕一抖，豆腐块就顺着锅沿滑下，在油里慢慢煎着，豆腐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。

父亲忙着将不远处的井水挑来，装满了水缸，奶奶舀出井水，带着清凉的气息，“哗”的一声倒进锅里，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油星马上安静了。奶奶把木槿花用井水又冲洗了一遍，花瓣的颜色更加鲜润了。

水冒泡的时候，木槿花轻轻地下锅，粉白的花瓣碰到沸水，立即融合在一起，打了个卷，随即又舒展开来，浮在汤面上，像落了一层云。我趴在灶头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跳着华尔兹的木槿花，盼望它们快快出锅。瞧我迫不及待的样子，奶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。

最后是撒盐，奶奶端着那粗瓷小盐罐，撒两下，再用锅勺搅一搅，汤面上浮起细密的泡沫。

“木槿花不能煮太久，煮老了就不好吃了，还影响口感。”奶奶手里的勺子轻轻推着木槿花。这时候，她已经把灶膛里的火退了，让汤在锅的余温中继续咕嘟着，花瓣在乳白的汤里若隐若现。

盛在粗瓷碗里的木槿花汤，还漂着一层薄薄的油花。我吹了吹，喝了一小口，井水的凉，豆腐的嫩，夹杂着木槿花独有的清甜，顺着喉咙滑下去，像一股清泉流过，刚才还在心里翻腾的燥热，一下子就退了大半。花瓣软滑，有股淡淡的草木香，和菜籽油的香融在一起，滋味甘美，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清凉都含在嘴里。

进城工作后，我也到超市里买过木槿花，试着煮过一次汤，水是自来水，豆腐是机器做的，但煮出来的汤总少了点什么。直到某个清晨，路过小区的绿化带，看见几株木槿花开得正欢，粉白的花瓣泛着光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，少的不是花，是井水的凉，柴火的暖，是亲人坐在身边时，那缕比花香更让人安心的烟火气。